抽象思维和形象思维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理论研究需要抽象思维，艺术创作需要形象思维。一般来说，搞研究的人抽象思维比较发达，而搞创作的人则形象思维较为发达，兼善两种思维的人则较少。齐效斌老师正是兼善两种思维的人，他本是文艺理论研究的教授，近年转向文学创作，推出了长篇小说《郑国的幽灵》。

　　《郑国的幽灵》是一部内涵丰富的小说，写出了陕西关中郑国渠流域的历史变迁和人事沧桑。小说在宏阔背景下，描写生活在郑国渠流域的几个家庭的恩怨情仇，围绕着郑国后裔郑老汉一家四代人的生活和命运，写郑国的子孙为保护郑国渠所进行的各种努力。他们热爱郑国渠，把青春生命献给郑国渠的维护和建设事业。

　　小说反映了一些现实问题，如腐败、环境污染等。郑国渠流域的造纸厂、棉纺厂、钢铁厂只追求经济效益，不重视环保，这些厂子大量排污使得昔日清澈的郑国渠变为一条黑乎乎、油腻腻的脏河。空气污染了，河流污染了，土壤污染了，食品安全成为社会问题，患病的人们越来越多，生活和工作环境越来越不如意，人才纷纷外流。

　　小说写了三秦大地的历史、现实与未来，其中有对历史的反思：历史就像白渠的水，有时清有时浊，充满了美与丑、善与恶的斗争。作者对现实和未来也充满忧患，在小说结尾用魔幻手法写道：由于土壤被污染，人们不再以吃粮食为生，而粮食的替代品“红星泥巴”呈牙膏状，气味难闻，难以下咽。这无疑是对世人的警示。

　　20世纪中叶，科技突飞猛进和现代工业文明飞速发展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使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关系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疏离、裂变、冲突。生态环境日益恶化，随之，以人与自然为主题的生态文学产生了。

　　《郑国的幽灵》虽然是一部主题多元的小说，但是对生态环境的思考认识构成一个重要内容，堪称一部生态小说。小说中渗透着较为前卫的生态伦理观。这种生态观是建立在哲学美学基础上的，体现着作者对人类生存的深刻思考：美在生活，美在和谐。21世纪是生态的世纪，我们既要注重经济发展，更要重视生态环境治理保护，尊重自然规律，走可持续发展之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小说赞美了国家进行的山川秀美工程建设，认为这一工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可使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人文环境都得到很大的提升和改善。小说通过对枣树沟发展生态旅游的叙述，表达了作者的生活理想。枣树沟的秋景十分美丽，步入枣树沟，展现眼前的是一片绿雾般的枣树林，枣子绿中透红。枣树沟毗邻毛乌素大沙漠，但风景如画，游人如鲫。枣木木质坚硬，可作为良好的木雕原料，用于工艺品加工。所以，枣树沟在发展旅游业之外，还发展木雕加工业。这里是人间仙境，也是社会美与自然美的结合。

　　《郑国的幽灵》时空跨度大、塑造人物多。郑国是背景性人物，他是中国古代一个有理想的水利专家。他具有民本思想，反对战争，倡导和平发展。他的思想一直影响着后人，形成一种传统。他也成为一种文化抑或是精神的象征。

　　郑德义是作者着力塑造的一个优秀领导干部形象。在郑国渠边长大，又受过高等教育，他既带有古代圣贤的遗风，又具有现代意识。应该说，在郑国渠流域环境保护方面，他的思想主要受到大学时代吕老师的启发。吕老师生动的演讲深深铭刻在他心上：“美同社会生活的联系最密切，社会美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从社会美、自然美、艺术美的关系看，社会美是最基本的审美领域……社会美是人们最关心的审美对象，也是一切美的创造的必然归宿。所以人们最关心的是生活的美和人自身的美，人们最倾心向往追求的是美好的生活和自身的美好成长，而且，艺术美与自然美的创造、发展与追求，归根结底，也还是为了创造美好的生活与人的审美意识的发展。”

　　郑德义学习、继承了吕老师的美学思想，并用于实践。身为领导干部，他顶着压力、背着骂名从事生态建设，越卖力投入，越舍生忘死，越被人误以为别有用心。他的工作遭到来自不同方面的干扰，但他任劳任怨、毫无怨言。他说：“一个人要做成事必须像孙悟空那样，天马行空，独来独往，没有任何羁绊；即使像孙悟空一样压在五行山下，也要有自己的信心；一旦成为扶弱锄奸的主体，就要义无反顾，除恶务尽，坚持到底，绝不走回头路。”他是一个求真务实、作风正派、德才兼备的干部形象，是作者塑造的中国“脊梁式”的人物。

　　郑勤勤曾在欧洲留学。拥有国外学习经历的她视野开阔，熟悉先进国家生态状况，提出学习欧洲保护自然，反对把自然当作敌人去征服。她认为环境保护问题主要是观念问题。

　　吕爱美老师是完美的大学女老师形象。她长得漂亮，上课认真，教学效果显著，而且有自己的独立见解。她认为人最高形式的存在是美的存在，是自由的存在，人应当诗意栖居。她对生态环境的文化思考是具体的又是抽象的，这是对人类未来的超越性思考。尽管她一直是讲师职称，但她从不怨天尤人，而是从容不迫地生活工作，优雅潇洒，乐观开朗，心态极其宁静。

　　其他一些人物形象也栩栩如生。

　　小说的描写语言生动优美，而议论语言又充满思辨色彩。

　　比如对大峡谷、郑国渠美景的描写：

　　这是一个神奇的大峡谷。鬼斧神工的造化之境，将大地切分成两相对应的高原，汹涌喷薄的泾河水，像一条不安分的巨龙，跃出张家山，在这里形成一个硕大的漩涡，越过嶙峋礁石，激起千堆雪，呼啸着向东流去……别有洞天的筛珠泉，青草丰茂，台滑石凉，鸟飞唳天，瀑布飞溅。

　　郑德义拉开车窗向外望去，历史造就的郑国渠横亘在未来的120国道上，几千年的风雨侵蚀并没有使其苍老，反而愈加生机勃勃。清风拂柳丝，白杨入云端。渠畔植满洋槐树，摇曳多姿，盛开的牛蒡花昂首挺立。满渠的清水向东流去，布谷鸟正好从头顶盘桓而过。

　　在贾平凹《怀念狼》、红柯《生命树》之后，《郑国的幽灵》是陕西作家推出的又一具有代表性的生态小说。（钟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