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卫国

　　蚂蚁集团宣布，其获监管通知，由于公司实控人及高管被监管约谈以及金融科技监管环境发生变化等重大事项……决定暂缓本公司的A股于科创板上市。

　　蚂蚁集团的通告里，“金融科技监管环境发生变化”这一组词引人注意。

　　蚂蚁集团是金融科技重要平台，也是阿里生态核心成员。追溯其称的“金融科技监管环境发生变化”，可以发现，这一变化并非是一夜之间发生的，而是有着长期的背景。

　　其一，在金融科技监管环境发生变化的背后，“创新主义”正在被重新审视。

　　在中国，创新一直是非常正面的词汇。创新被认为是进步的，所有阻碍创新的事物，都应该被摒弃。监管也素来鼓励创新，对新兴产业的监管，鼓励创新一直是重要的监管原则。

　　但随着技术影响力越来越大，创新的负面作用也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人认同：并非新的就是好的、正确的。决策层也在不同的场合强调、重视“新技术应用及其影响”。

　　在创新的负面影响日益展现的情况下，对创新行为进行强力监管得到了更多的认同。

　　就金融科技领域，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范一飞今年4月撰文称，过去几年互联网金融的教训深刻表明，一味神化信息技术非但不能促使金融服务创新发展，反而会使金融市场鱼龙混杂、金融产品良莠不齐，给金融稳定带来巨大挑战。

　　显然，在金融领域的信息技术创新正在被重新审视。范一飞在前述文章中称，在初步探索基础上，建立基于动态博弈的理论分析模型，根据《巴塞尔协议》等框架设计创新监管评价指标体系，对创新试错容错和风险监控机制进行完善，打磨出符合我国国情、相对成熟的金融科技创新监管工具。

　　其二，需要注意到，平台经济“健康发展”已经成为关键政策。

　　“在质量效益明显提升的基础上实现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是决策层的既定方针。这一表述在党和国家的多份重要文件中都有表述。

　　最近的一份重要文件是《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

　　在这份文件中，明确需要“促进”或“支持”“健康发展”的有几大领域，分别是：平台经济、共享经济；非公有制经济；中小银行和农村信用社；住房消费和房地产市场。

　　“健康发展”显然有所指。房地产市场被诟病已久，而中小银行和农村信用社的坏账问题，已经暴露出很多风险事件。

　　就平台经济本身而言，其在发展过程中，一直就存在着很多批评。在个人隐私、数据安全、造假、消费歧视、利用垄断地位竞争等方面，过去几年，发生了多起风波和影响恶劣的事件。

　　就平台经济健康发展这个主题，国务院办公厅去年8月份曾发布文件《关于促进平台经济规范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

　　蚂蚁集团的一侧是金融机构合作伙伴，另一侧是商户和个人消费者，两者在蚂蚁的数字金融技术服务下，展开消费信贷、经营者信贷、理财及保险服务等业务。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超巨平台。蚂蚁又是阿里平台经济的关键基础设施和核心构成，其“健康发展”自然会成为监管规制的重点。近期发生的对于新型监管机制的争议与博弈，自然是题中之义。

　　其三，从市场监管的角度，中国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的目标之一是“公平竞争”，而非自由竞争。自由竞争强调不受限制的自由经营。公平竞争更多强调第三方的干预，比如对在特定情境中竞争中处于弱势地位的一方的保护、打击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限制交易、不正当竞争等。

　　就平台经济而言，这是一个典型的寡头垄断或寡头竞争的市场格局，公平竞争显然非常重要。

　　平台经济拥有海量的市场主体，保障平台经济相关市场主体公平参与市场竞争，无论是平台内部治理，还是平台与外部主体的关系等，都需要新的规制。

　　金融的核心实质是风险管理和配置。就蚂蚁的业务模式，蚂蚁将自己定义为支持、助力和协作的角色。如此，在金融交易中不用担心资金风险与成本问题，当监管的规模紧箍咒去掉之后，规模可以再上几个台阶。关键问题是：大数据并不能消灭风险，随着规模的累积，风险只会积累而不会消失。监管不可能认为，对风险不担当任何责任而在交易中获取巨大利益的交易，是公平的。

　　回到原点看，金融科技监管环境发生的变化，代表了整个平台经济的监管取向。在“健康发展”的主题下，与过去不一样的平台经济新治理体系正在迅速演化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