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具不会消亡
2021-10-11 10:0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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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具产生于文明之初,不会在诸如互联网之类的新生猛将面前坐以待毙。

  

  文具的发展史就是人类的文明史,这么说不算过分。远古与现代之间有一种神奇的连接:制作简易长矛时用来连接木头和燧石的沥青与百特胶棒;制作早期壁画的颜料与圆珠笔油墨;埃及莎草纸与A4纸;在蜡版上写字的铁笔与铅笔。为了思考,为了创造,我们需要不断地记录,以整理我们的思想。为了做这些事情,我们需要文具。

  

  或者换个说法——为了做这些事情,我们曾经需要文具。现在呢?我们有电脑、因特网、电子邮件、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我们想记录自己的思想和想法的话,不再需要手写。我们可以在乘坐公交车时用手机快速打出便签,回到家打开笔记本电脑时就可以同步查看便签。任何信息都可以在云端同步、索引、储存,并在各种设备上即时检索出来,同时还有我们在旁边标记的东西。我们不会再翻箱倒柜,只为找到匆忙记下一些东西的小纸片,不会再有潦草难辨的字迹,也不会再出现笔墨用尽、铅笔折断或者被墨水污染的状况。我们拥有一个流畅、无缝、高效的未来。

  

  圆珠笔的前途如何?若干年后,文具是否会消亡?似乎不可能。文具历史悠久,不会轻易消失。它们只须重新调整,重新定义自己的用途。作家兼技术专家凯文·凯利曾称“技术的物种”是永生的;即使是看似灭绝的技术,在其他地方仍保持生机——不是与其他形式相结合,被改造成玩具或玩物,就是被业余爱好者和狂热人士保留下来。凯利写道:“技术不会消亡,这一点几乎没有例外。时间一长,生物物种难免消亡,但技术与生物物种不同。技术建立在想法的基础之上,文化就是它们的记忆。如果被遗忘,它们可以被人复活并被记录下来(用的方法也越来越先进)。那样,它们就不会被忽视。技术是永恒的。”

  

  电灯泡被发明后,人们不再需要用蜡烛照明,但蜡烛并未消失——只是换了用途。它从技术转向艺术,如今,我们视之为浪漫之物,而非可怕的火灾隐患。与CD或MP3相比,黑胶唱片容易破裂的缺点,变成了温暖和魅力。想想拿着一本书、一叠纸、一支笔的亲身体验,与相应的电子书之间的区别。要是你正在Kindle上读这些内容,你可长点心吧!你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诸如墨水可能留下污迹、笔记本上的纸容易被撕坏之类的缺陷,也成了文具魅力的一部分。与电脑上按个按钮便能不断地复制、分享的文件不同,手写信件是独一无二的私人物品。即便只是在便利贴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也是一种摸得着的联结。这种摸得着的感觉很有意义,人们喜欢它。

  

  尽管我们正在步入数字时代,人们仍觉得实物更可靠。软件设计师已使用拟物化设计很久了。在这类设计中,一种材料或形式复制另一种物体的实体特征,用户立刻就能明白如何操作新界面。例如用放大镜代表“查找”,或者用螺母和螺栓表示“设置”,这些视觉隐喻都很容易理解。因为它们与我们真实世界的经历有联系,所以都能说得通。

  

  N.凯瑟琳·海尔斯在她的《我们如何成为后人类》一书中将同形物描述成“让一个概念集群到另一个概念集群之间转换更加顺畅的临界设备”。“桌面”这个词被人从传统办公空间复制到电脑屏幕,便是一个经典案例。1983年,苹果及其Lisa电脑系统提出了这个概念。在Lisa发布之前,格雷格·威廉斯为《比特》杂志预测新电脑系统时,引用了一位电脑工程师的话:“电脑要处理文字、归档、收发电子邮件,要做所有事情。”之前,文档的建立、分发和存储都有不同的程序,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基础设备,比如打字机、“仅供内部使用的”的橙色信封、文件柜等。但现在,一个灰色的小盒子就能完成所有事情。

  

  关于桌面隐喻的价值以及它如何用“文件夹和报告之类的可识别物体”来让用户确信数据安全,威廉斯有过这样一段描述:“它似乎在告诉你,毕竟电脑文件可能会神秘消失,但文件夹、报告和工具不会。如果文件消失了,还有符合逻辑的解释——你把它清理掉或者放到其他地方了。在这两种可能中,情况仍然是可以掌控的。”

  

  除了桌面这个隐喻,文具的拟物化设计在其他很多地方也做得很好:回形针被用来给电子邮件添加附件;信封被用来表示有新信息;在图像处理软件Photoshop中会用到钢笔、笔刷、铅笔和橡皮;图钉在博客系统(WordPress)中表示帖子;钢笔表示“写新邮件”;剪贴板和剪刀表示剪切和粘贴;记笔记的应用程序被设计成黄色拍纸本的样子;还有荧光笔和便利贴等,不胜枚举。

  

  当然,并不是只有给电子邮件添加附件的时候才用到电子回形针。微软Office 97中第一次出现了“大眼夹”这个活泼的形象。当用户在微软Office上写信时,它就会跳出来说“看起来你在写信”。这让数百万人非常恼火。Office 2007移除了这个形象。Office有好几个助手形象(包括一个男管家、一个机器人和一个巫师),但“大眼夹”是系统默认的形象,也是在用户中引起最强烈反响的一个。这个形象由住在美国华盛顿州贝尔维尤的插画家凯万·阿特伯里设计。起初,Office助手表中有20位艺术家设计的大约260个助手形象。经过广泛的用户测试后,最后减至10个。其中有两个是阿特伯里设计的,“大眼夹”是最受欢迎的。

  

  “大眼夹”显然是以回形针为基础设计的,但比例稍有改动,为眼睛留下了空间(金属丝的两个末端比普通的宝石牌回形针短)。阿特伯里认为,这是“最形象的回形针”,所以采用了这个设计。通过使用宝石牌回形针的形象,设计师不仅反映了它举足轻重的地位,还强化了它的形象。形象设计没有留下很多赋予“大眼夹”人格的空间,所以用眼睛和眉毛来表达情感(阿特伯里解释说,这是“传达情感非常有力的元素”)。起初,阿特伯里并不知道“大眼夹”有多出名。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用的是苹果电脑。但当他拜访客户和朋友并看见他们在用Word的时候,他意识到“大眼夹”非常出名,但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它。阿特伯里说:“有人爱它,有人恨它,非爱即恨。恨它的人发现我是设计者时,会向我道歉——但他们还是恨它。”

  

  这些视觉隐喻甚至能让某些过时的习惯以数字化的形式重生,让过时的形式延续下去——20世纪70年代,拉里·特斯勒及其团队在施乐公司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创造了“剪切”和“粘贴”这种说法,我们现在仍在使用,尽管在现实办公中,从一页纸上剪下一段文字贴到另一张纸上的做法已不复存在。类似的还有用一个老式电话听筒来表现智能手机中“打电话”的功能。

  

  在史蒂夫·乔布斯的领导下,苹果公司的设计在很大程度上依赖拟物化设计(互联网日历iCal的皮革针脚设计,显然源自湾流喷气式飞机的内部结构)。然而,在乔纳森·伊夫成为苹果人性化界面团队的领导后,2013年为了iOS 7系统的发布,苹果产品对真实世界设计元素的依赖有所缩减。微软的Metro设计语言被用于Windows 8视窗操作系统和Window Phone手机操作系统。这一设计语言似乎有意与苹果过度使用的拟物化设计区分开来,转而致力于排版和干净而扁平化的设计,这些才是“真正数字化的”。

  

  在我们的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上,拟物化的元素逐渐被更简单、更扁平化的设计取代,这其实可能会让我们更为欣赏实物(真正的实物,而不是披着皮革纹理的数码形象)。没有了拟物元素的支撑,在笔记本上书写和在平板电脑上输入的区别将更加明显。两者各有所长,但它们是为不同目的而采取的不同行动,互不牵制,都能蓬勃发展。

  

  所以,当人工智能打败人类智力的时候,那些急于宣告手写工具已经灭亡的人,或是期待技术取代传统书写的高科技拥趸,都不应该兴奋过头。文具不会消亡,文具产生于文明之初,不会在诸如互联网之类的新生猛将面前坐以待毙。而且,钢笔不会因为你进入隧道就突然写不出字来;没有人会因为铅笔没电而需要借充电器;在鼹鼠皮笔记本上写字,永远无须担心信号不好或本子会在你保存内容之前不慎摔碎。

  

  钢笔未亡。钢笔万岁。

  

  (摘自《谁把橡皮戴在铅笔头上:文具的千年演化史》一书)张健 译  夏南 校译


责任编辑:刘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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